濱線女兒:哈瑪星版的《清明上河圖》

 
  西西在《鬍子有臉》的序中,以看畫來談小說,其中提到《清明上河圖》:「如果要我糊一盞燈,我會選擇張擇端的《清明上河圖》…,他正在講什麼故事呢?」中國的長卷畫家,早就打破固定視點的限制,運用移動的視點,將不同的空間以至於時間的觀察,將城市發展與生活狀態,組織在同一個畫面上。
  這個篇《濱線女兒》,以哈瑪星為經,人物為緯,抓緊線性的時間,構成了一篇邊走邊看邊收,而逐漸形成的整體。以一張東以縱貫鐵路與鹽珵區為界,西與台灣海峽毗鄰,北以壽山為屏,南緊臨高雄港的哈瑪星社區版畫為起點,框設了小說的敘事空間。「哈瑪星」就如同它地形的特色─口袋,濱線鐵路是移民人口進入高雄的起站,因而形成小説裡文化軌跡的動因。
  這張版畫,恰像哈瑪星版的《清明上河圖》,隨著阿玉的成長、所經歷的社會事件、城市快速變遷,在不同的章節裡給予相同空間不同的定義,由日常生活的斑駁衍漫,叨叨絮絮的勾勒出「哈瑪星」地區的文化軌跡。
  羅蘭.巴特1967年發表的《Semiology and Urbanism》一語道破了他閱讀城市的秘密-「城市如文本」。
  卡爾維諾在《看不見的城市》以幻想寓言結構,以虛構的旅人馬可波羅向中國元朝皇帝忽必烈,講述他在路途中到訪每一個城市的故事,並以象徵與隱喻,揭露城市論述的觀點。 一如卡爾維諾,董啟章的《地圖集》以及《V城繁勝錄》可以視為香港版的《看不見的城市》。《地圖集》中「想像」一千年後透過「考古」,重構已經湮沒的維多利亞城的歷史,這對看似相悖的「想像」與「考古」,卻使董啟章企圖從真實與虛假的城市空間之中反思這個城市的歷史,甚至質疑香港的存在。
  董啟章並非香港書寫城市的第一人,西西的《我城》大概是創作城市文本的先河(我不太確定,開始感嘆看的書不多,但應屬較早的),而董啟章在〈城市的現實經驗與文本經驗〉中便用了羅蘭.巴特「寫作的零度」的概念分析《我城》,他認為《我城》以一種零度經驗書寫城市,去除習以為常的經驗以重新體驗城市。以「阿果」為第一人稱敘事,寫出一個當代的城市童話。然而西西採用的是一種近乎童稚的口吻,來述說七十年代的香港生活,將我城陌生化,產生一個批判的距離。
  與其說濱線女兒的生活記憶,不如說是王聰威的地方觀察與記憶。他以人物:馬公婆、海角仔、阿桑、銅罐仔人、日本兵仔、警察…這些不具名的以故鄉、工作、社會角色的稱謂,是由歷史與社會空間發展,賦予生活在城市中的個人的社會位置,以此對應著哈瑪星的社會背景。
  當我們看完此書,就像展開一幅《哈瑪星圖》的全卷,可以用它來糊一盞照亮哈瑪星的記憶之燈,足以觸摸到的,是王聰威記憶之真實,是一個單純的懷舊者。故事由記憶中抽取出來,也感受到了記憶從沒反叛,可也未及思考,只是單純地展示,這麼一來記憶真的得到了尊重,沒有與城市歷史產生批判距離,最多是以非常在地的語言鄉音忠實的碎碎念,但到也還不難聽。
 
 

《濱線女兒: 哈瑪星思戀起》
作者:王聰威
出版社:聯合文學出版社有限公司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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